追逐春日｜Chapter.7
大脑：我觉得它应该不是这么安装的。
心脏：它的说明书呢？这块零件真的是安在这里的吗？为什么我觉得完全不对？
大脑：卡维，这完全装反了吧！
卡维：安静点，没看到我正在研究说明书吗？这上面写的都是什么东西……
心脏：你应该按照示意图来！要是让你以前辅修机械工艺的教授知道你连一把椅子都安装不好，准要让人家颜面扫地！
卡维：喂，这太夸张了吧！况且我们也不学这个！
心脏：珐露珊前辈为什么突然想更换店里的椅子？难道她想重新装修书店吗？
大脑：不。只是因为原来的椅子坏掉了，一坐上去就会发出像是骨质疏松的老年人膝盖那样嘎吱嘎吱的声音。珐露珊前辈不喜欢。
卡维：不对，我怎么感觉好像又装错了？明明这只是一个普通的升降式躺椅，但为什么这么难装？真搞不懂！包装盒上有没有写什么东西？
心脏：上面写着“易于安装”。
卡维：……
卡维：等等，我好像知道怎么安了。这个应该放在这里，那个放在那里，然后再这样……还差最后一步——等等，这里好像卡住了！
大脑：卡维，如果你是变形金刚，那你肯定变不了形。
卡维：……该死，它为什么就不能自己变形成椅子的模样？
金发男人咬住扳手，双手撑住椅子的支架，抬脚用力蹬卡住的地方。方法虽然有些暴力，但意外管用——椅子安装好了。他把剩下的几把也依次组装好，再把旧椅子上的靠垫挪到新椅子上。或许是刚才的组装让他流了满身汗，他把袖子卷上去，露出精实的小臂，又把过长的头发绑起来，侧边的刘海别在耳后。他像一只辛勤劳作的小蜜蜂，把小圆桌上的花瓶里枯萎的鲜花拿去扔掉，再拿起喷壶和剪刀，从店外的花架上剪下几束长短不一，颜色搭配合适的鲜花重新插进花瓶里。
等到卡维重新收拾好阅读区时，已经是上午九点整了。金发男人满意地看着焕然一新的阅读区，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竖起大拇指对着自己道，“完美，我真厉害。”
“什么真厉害？”
“我一个人把这里全部收……”等等，是谁在说话？为什么这个声音听起来这么耳熟？
金发男人钝滞在原地，像一个即将耗尽电量的毛绒狮子玩具，只能迟缓地转动脖子，看向大门的方向——
艾尔海森站在书店门口，春日的阳光从他的背后洒落进室内，给他整个人镀上了一层柔和的浅金色边框。他今天的着装风格又变回了原先的模样，黑色的紧身内搭外面是墨绿色的丝绒外套，一条棕色长腰带起到了束腰的作用，配饰只有脸上的金框眼镜，是非常休闲日常的着装。
不知是否是服装上造成的视觉效果，卡维觉得那条腰带让艾尔海森的腰显得更窄，腰线更漂亮了。还有那副眼镜，让卡维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就好像是画里的人活生生地走到现实中来了。
灰发男人好奇道，“怎么不继续说了？”
“你看，”卡维伸手展示这片崭新的区域，“我把这里全部打扫干净了。”
“很不错。”艾尔海森点点头，目光又转移到收银台的菜单上，“我想要杯意式玛奇朵，再来一块黑巧克力蛋糕。”
“好——等等，你要在这里办公？”卡维瞪大双眼，感觉有些难以置信。
“怎么，不是你邀请我来的吗？”艾尔海森转过头，看着金发男人，似笑非笑，“前天晚上，我们散步的时候，你邀请我来你的店里办公。难道你忘记了？还是说你只是在开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只是这……太让我惊喜了！”金发男人欢快道，“欢迎光临，这边请坐，咖啡马上就好！”
卡维钻进吧台后面，因为太过激动差点撞倒桌子上的东西。
大脑：卡维，冷静一点！你表现得太兴奋了！
心脏：艾尔海森记住了那句话！天啊！难道他记住了我们说的每一句话吗？我快要晕倒了！
大脑：你也冷静点！瞧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我敢打赌，他只要勾勾手指头，你就能跟着他跑了！
心脏：不，他就算不勾手指头，我也要跟他跑了！
大脑：……你这个家伙！
卡维：好了，好了，别吵了，你们能消停一会儿吗？就一小会儿，先让我把手头的活做完！
他偷偷抬头看了一眼艾尔海森。对方挑了一个背对着吧台的位置坐下，脱下来的外套随意地搭在扶手上。
从后面观察时，卡维才注意到艾尔海森后颈处的头发很短，一直到后脑勺的中间部分才是偏长的头发，并且这一圈头发的发尾是上翘的，像是早起时睡乱了头发还没来得及理顺，和幼鸟鬈曲的绒毛一模一样。他偷偷想象了一下早晨睡的迷迷糊糊的艾尔海森，可以感觉到那种四散在空气中的，困倦的，懒洋洋的，还有阳光照在柔软的被褥上的气息。
艾尔海森今天穿的内搭并不是高领的，所以卡维可以看到那一截没有头发阻拦，也没有衣服阻拦的脖子。黑色的衬托使得那截裸露的皮肤更加莹白，再往下是藏在紧身衣下的若隐若现的背部曲线……
大脑：卡维，你的口水要流出来了。
金发男人连忙抹了一下嘴巴，发现什么东西也没有。
卡维：咳。其实每个人都有欣赏美的权利。
大脑：欣赏归欣赏，但如果你越过了这条警戒线，那就是变态了。
心脏：哪条警戒线？
大脑：脖子以下禁止观看。
心脏：哦……哦！卡维！管好你的眼睛！
卡维：你们为什么都认为我会是这样的人？在我看来，肉体上的相互吸引永远比不上精神上的情投意合！我绝对不会戴着有色眼镜去看他！这样简直是、简直是侮辱了我们之间的关系！
心脏：……好吧，希望你可以保持现在的想法。
大脑：哦——我知道了，你把这段关系看得太……高洁？还是太神圣？你不希望参杂太多其他的杂质来污染它，就好像你接近他或者对他一见钟情只是带有目的性地生理冲动似的。
卡维：……正因为我知道这不是，所以我必须更加谨慎地对待这段关系。
心脏：哦——我也明白了，这就是为什么你并没有像大学时那样，在喜欢上一个人后就立马去示爱。我就说为什么我都颤抖成这样了，你还迟迟不肯对艾尔海森说“我喜欢你”或者“我想追求你”，我还以为这是你即将步入中年生涯的预兆呢。
卡维：……或许我真的变胆小了吧？但是我可以肯定，艾尔海森给我的感觉和曾经那些感觉完全不同，正因如此我才要谨慎对待。
大脑：这不是你第一次坠入爱河了，卡维，所以谨慎一点准没错。
心脏：你这话说的就好像我们怕情感伤害或者诈骗似的！
大脑：我不是这个意思！
卡维：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还记得法拉娜怎么告诉我们的吗？当你对一段关系感到迷茫的时候，不妨假设如果有一天你们永远不再相见，永远不再联系彼此，那你是否会感到难过？我想过，如果命运告诉我这次分别后我将再也见不到艾尔海森，那我肯定会立马向他求婚。
大脑：然后呢？就只是这样假设吗？
卡维：然后我会再反过来假设，如果你们一直见面，像是最亲密的朋友那样，你们将无话不谈，分享彼此的喜好、思想、情绪，一整天都可以待在一起，又是否会感到腻烦？这些事情是否换一个对象也可以做成？
心脏：可以吗？我想象不出来。
金发男人忽然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着咖啡表面的奶泡发呆。
卡维：……我不知道。这就是我现在自相矛盾的地方，我既会因为“再也不见”而难过，也会因为“一直见面”而痛苦。正因为我不是第一次坠入爱河，我才不知道我对他的感情，究竟是否会如同曾经的恋情那样，就算是燃烧得再旺盛也总会有熄灭的时候。
心脏：你想的太遥远了。不要自添烦忧，我们应该及时行乐！
大脑：看的远一些也没什么不好！这说明卡维意识到了对方之于他来说的意义是非常重要的，他不清楚他是否可以承担起这份责任！反观你！及时行乐？这简直是最轻浮的一个词汇！
心脏：嘿！“及时行乐”明明是最可爱的词！它并不是给人放纵的借口，而是一种生活态度！是一种全凭心意，敢爱敢恨的生活态度！
卡维：好啦，你们别再吵了。我知道我很矛盾，但就目前来说，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说不定等到我睡一觉起来就明白了自己真正的心意呢？
大脑：哼。你要是不自相矛盾，就不会听见我们吵架了！你能不能明白自己的心意，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艾尔海森如果想玩弄你的感情，那绝对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金发男人叹了一口气，心想：如果他真的想玩弄我的感情，那我确实是没有办法抵抗。
他把咖啡表面的奶泡捏成爱心的模样，又从冰箱里取出现成的巧克力蛋糕。准备好这些后，卡维抬头，意外地没有看见艾尔海森的身影——他去哪里了？
卡维将托盘放在小圆桌上，弯腰从一旁的书架缝隙里看去，果然找到了灰发的身影。
艾尔海森就站在书架前，安静地垂着脑袋，周围的空气里满是涌动的金色尘埃，他翻动手里的书，美好得像一幅画。卡维动了动垂在身侧的手指，产生了一种十分强烈的、想要摸画笔的冲动。
“原来你在这里，”卡维出声询问，“你在看什么？”
“沉思录。”
“什么？”金发的店员没想起来这是哪本书，他抬头看向书架顶端的字母“S（soliloquize）”，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哦。”
“这么分类倒也没错，”艾尔海森说，“奥勒留强调人类内心的自我完善，自我剖析和独白便是达成这一目的的方式之一。”
卡维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其实我没有看过这本书，是珐露珊前辈告诉我这个作者是……呃，是斯多、多……”
“斯多葛学派。”
“哦，对！她说这个学派最喜欢研究如何获得内心的安宁，还特别强调理性和自然的规律。我觉得这种跟自我内心相关的哲学一般都是作者自己感悟出来的，也就是你说的自我剖析和独白，所以我才把它放在这里。你看，上面一层还有黑塞和卡夫卡的作品集。”卡维说，“你知道的，我也是个喜欢自言自语的人，我曾经也非常喜欢剖析自己的内心，让自己陷入狂乱的痛苦中，然后再想方设法自救和痊愈，所以我特别理解他们想表达的思想内核，虽然这并不妨碍我一看他们的作品就感到心虚。”
“心虚？”
金发男人感叹道，“写的太好了，我感觉像在照镜子。”
灰发男人没忍住笑了出来，“哦？那你现在走出你的精神危机了吗？”
“我不能说完全走出来了，不过我确实找到了可以平衡自我矛盾的方法，”卡维眨了眨眼，说，“不然我也不会总是和我内心的两个小人聊天了。”
艾尔海森问，“它们现在又在和你说话吗？”
“唔。好像没有。”卡维想了想，决定向对方坦白，“其实自从遇见你后，我发现只要我们待在一起，它们说话的频率就会变少。”
艾尔海森感到意外，“为什么？我打扰到你的自我思考了？”
金发男人连忙否认，“不，不！怎么会！是你替它们回答了我感到不解的问题。很早以前我就觉得你知道的东西真多，你给我一种读过很多书，知晓很多道理的感觉，难道你喝过智慧之泉吗？”
“太夸张了，”艾尔海森说，“不过我确实有跟着珐露珊前辈学习过一段时间的卢恩语。我在就学期间主攻的方向是历时语言学，在那之后第二学位修的是比较文学，大部分文学作品都是我在那个时候读的。”
“那看来跟我猜的一样，”金发男人露出一点小得意的表情，“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在想你肯定是研究文学的，因为你身上有一种书卷气。我猜你小时候一定是干干净净地坐在书桌前安静看书的好孩子。”
艾尔海森反问，“那你呢？”
“我？”卡维想了想，诚实道，“那我就是会拿石头砸在你的窗户上，喊你出来玩的坏孩子。”
“是吗？”艾尔海森说，“这倒没看出来。”
“真的。我爸一直说我的外表具有很强的欺骗性，”卡维凑过去，小声道，“我悄悄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可不要跟别人说。我不是说过我小时候经常去亲戚家的牧场玩吗？那个用来做骑马比赛的场地在没有比赛的时候是儿童夏令营中心，很多父母会带小孩来参加活动。来的人多了，难免就会遇上捣蛋鬼。牧场的牛棚离那里最近，而牛棚的墙壁上往往会留有一排透气口，外面靠墙又叠放着很多装工具的箱子。那几个捣蛋鬼总是拿着自制的生石灰小炸弹站在箱子上面往牛棚里扔。”
说到这里，金发男人的眉毛扭紧在一起，想到这件事就生气，“跟他们讲道理根本没用。有一次我去牛棚给奶牛挤奶，那个炸弹直接扔进了我刚装满牛奶的桶里。”
灰发男人问道，“你受伤了吗？”
“没有，但是我想，必须给他们点颜色瞧瞧了。”卡维说，“隔天我就提着两桶牛粪爬到那个屋棚顶上，等着那几个捣蛋鬼过来。他们刚站上箱子我就把牛粪往下倒，然后他们就再也没来过了。”
艾尔海森一愣，他看着卡维，卡维一脸严肃地看着他。约莫过了三秒钟，他们同时笑出声。
卡维吐了吐舌头，“我爸知道后把我骂了一顿。不过仔细想想，我也觉得当时做的有些过分了，后来我也带上小零食去给他们赔礼道歉了。”
“你真的是……太有趣了。”艾尔海森觉得对方总能给他带来意想不到的趣事——这种感觉真好，容易上瘾。
卡维觉得艾尔海森笑起来的样子真好看。等到他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时，已经将邀请发出去了，“如果你感兴趣的话，我可以带你去牧场里玩，”他停顿片刻，又嚅嗫道，“呃，就是……如果你刚好有时间又想度假的话……那边风景很不错的，背靠山，还有一片很大的湖泊。我堂姐说前年有人收购了牧场旁边的荒地，在那里建了一座温室大棚，里面培育有很多的鲜花和水果。她和那里的负责人认识，可以进去里面参观，还可以自己去摘水果——如果你感兴趣的话。”
“听起来很有意思。”艾尔海森想了想，“如果是度假的话……那就要等下个月再说了，我需要先安排好我自己的时间，”他又说，“我们可以先一起吃饭，然后再考虑其他的事情。”
大脑：我真喜欢他的按部就班。有时间就是有时间，没有时间就另找时间，不含糊也不推脱。而且他竟然一直记着要跟我们一起吃饭……
心脏：虽然我知道他可能是一个喜欢列好计划并且按照计划实行的人，但是我还是想说，他这么说完以后，我感觉他的私人时间好像全给了我们。
卡维沉默半晌，犹豫道，“我是不是占用你太多时间了？”
艾尔海森摇摇头，“如果我不愿意，我会拒绝你的。”
心脏：Christ！他在暗示我们他愿意！他愿意！
大脑：行了，别把这形容得像求婚现场！
不知是否是自己的自作多情，卡维觉得艾尔海森在回应他。不知道是从哪一刻起，他能感觉到对方开始回应他所有未说出口的期待。就好像第一次见面时，艾尔海森一眼就能看出来他会自己和自己说悄悄话那样，他所有的想法都在那双眼睛下无所遁形。明明应该是会让人感到害怕的事情，却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
卡维问，“那我们……来日方长？”
灰发男人好像笑了一下，点点头。他将目光落回书上，又问，“这本书售卖吗？”
“卖的。你喜欢这种类型的书吗？”
“还行，偶尔遇到会随手翻几页，”艾尔海森说，“我是在父亲的书单上面知道它的。”
“父亲的书单？”卡维忽然想起来艾尔海森说过他的父母已经去世很久了。
“我的父亲有写批注的习惯，他喜欢在一个观点旁边批注另一本书上与之相关的言论。在他离世后他的遗物全部留给了我，里面就包括了大量的书籍。我根据他的批注整理出了一份很长的书单，我有时候也会按照上面的名录找来对比着看。”
卡维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他忽然产生了一种感觉，但他无法形容这究竟是什么样的感觉，只觉得胸口沉甸甸的，有点难受。
艾尔海森注意到他情绪的变化，说：“你误会了，我并不是为了怀念或者找寻什么。我只是单纯感到好奇。”
“……好奇？”
艾尔海森摊开手，轻松道，“对。感心趣的时候就找来看，不感兴趣的时候就放着。我喜欢看书的原因之一是可以知晓不同人看待事物的不同角度和不同观点，并且你需要靠自己来甄别判断哪些观点是正确的，哪些观点是错误的，而绝大时候一个观点的正确与否还与作者所处的时代背景有关，它可能既不是正确的，也不是错误的，但它确实可以作为另一种思考的角度来切入现实社会。”
“哦……我好像可以理解你的意思，”金发男人皱紧眉头，“与其说是喜欢看书，不如说你更喜欢分析与纠错的过程？它可以让你时刻保持怀疑和头脑清醒？”
艾尔海森点点头，露出满意的笑容。这是他第一次露出这样的表情，卡维忍不住又多看了几眼。
“当然，我想买这本书不是因为书单，而是因为这上面的批注很有趣。”灰发男人把书递过去，“你看这里。”
卡维靠过去，这下他们之间的距离变得更近，几乎是脑袋挨着脑袋。
理智的活动是较优越的，永不被感觉与欲望所支配，确实是应该如此：因为理性的本质便是要支配感觉与欲望的。并且，理性的本质是不含有鲁莽灭裂的成分，不会被导入歧途的。
【最理想的状态。显然就目前来说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达到这种境界。如果我可以保持足够的理性，或许很多问题都会迎刃而解。——I】
【事实上并不会，正是理性才会让他们误入歧途。整天在那里追求理性的人是最傲慢、自大、愚蠢，认为抛弃欲望就可以找到自我，这只会适得其反。——R】
灰发男人又翻了几页。
要假设你现在已经死了，一生已经结束，此后残余的岁月只当作这一生的延续，要按照自然之道生活下去。
【如果我死了，那我就会老老实实地躺在骨灰盒里，用他妈的像漱口水一样的茴香酒把自己的骨灰捏成块，而不是去追求什么狗屁的自然之道。——R】
【你简直是我见过的最不可理喻的人。——I】
“哦。”卡维发出一声感叹，“原来是他们。”
“你认识？”
“不认识，但是他们已经吵过好多本书了。”卡维跑到书架的另一边，抽出来一本《床笫之间》，拿回来递给艾尔海森，“这本是吵的最激烈的。写有他们批注的书都是在我来书店工作之前就存在了，我猜它们应该都是从同一个地方来到这里的。我觉得无聊的时候就喜欢一本书一本书地找他们有没有吵架，有些对话还蛮有意思的。”
艾尔海森翻开这本书，其中一篇的标题旁就占满了笔记。
一只豢养猿猴的沉思
【很多作者都喜欢通过描写猎奇事物来哗众取宠。——R】
【你没有真正理解这篇文章更深层的内核，你的观点就像你的思想一样浅薄得让我毫不意外。——I】
卡维说：“像这样的还有好多，你想都看看吗？”
“先拿这两本吧，我不喜欢一下带回去太多的书。”艾尔海森买下这两本书，重新回到阅读区，打开他的电脑继续办公。
这期间来过几位客人，也来了几个卖旧书的年轻人。卡维把入库的书籍按照顺序整理好，偶尔会和艾尔海森短暂地说会儿话。不知道是否是因为灰发男人在的缘故，卡维总觉得今天的时间过得好快，明明他还没做什么事情，就已经到下午三点了。
三点一刻，艾尔海森准时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准备起身离开了。临走前，他忽然从外套的内口袋里摸出来一颗糖，放在了收银台的桌子上。
“这个给你，”艾尔海森说，“是青提味的。”
金发男人睁大眼睛看着这颗糖果，等到再抬头时，对方已经快要跨出店门了。
他匆忙喊道，“艾尔海森！”
灰发男人回头，那双蓝色的眼睛隔着一副玻璃镜面时总有些雾气朦胧的感觉。
卡维说：“明天见？”
他笑了笑，“明天见。”
*
比预想的晚了好多章才进入主线……四万字了他俩还没有谈恋爱，难道这个连载又要比我预想的字数超出好多好多吗……
以及，开头仿照了巴克曼的《不要和你妈争辩》里面的其中一篇（因为我觉得太可爱了），以下是原文：
寻找能量源
我：那这个呢？它到底是安在哪儿的？
朋友J：这儿吧，对不对？
我：没错没错，一定是。把它安上吧。
朋友J：安不上啊。
我：你使点儿劲行不行！
朋友J：告诉你了安不上！
我：我真是搞不懂，一个吃饭用的婴儿椅怎么会这么难装！
朋友J：还号称是“便携式”呢，他们脑子是不是进水了？
我：现在呢？另外一边怎么样了？
朋友J：我不知道……那边那玩意儿凸出来一块，好像不太对劲？
我：肯定不对啊！你负责把它弄好！
朋友J：怎么感觉整个都安反了……
我：这说明书写的像屎一样。盒子上面写没写什么有用的？
朋友J：写了。
我：写啥了？
朋友J:“易于安装。”
（沉默。两个人都在研究面前这个看起来完全不像婴儿椅的东西到底应该怎么拆。）
朋友J：咱俩要是变形金刚，肯定变不了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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